承德市论坛

注册

 

发新话题 回复该主题

马伯庸没人说作家不能当网红界面新闻 [复制链接]

1#
北京白癜风治疗医院 https://wapyyk.39.net/bj/zhuanke/89ac7.html

马伯庸在嘈杂处写作。咖啡馆,或者他那间临着街、一开窗就车声扑面的工作室,或者机场候机厅。他永远背个双肩包,包里装着电脑,确认不会误机后,他打开电脑,文思泉涌。这是他多年“业余”写作养成的习惯。

马伯庸是互联网养育的作家,网上流行的诸多元素在他的作品中汇集,并曾尝试形成新的文体。他最早流传的帖子可能是以田中芳树、村上春树的口吻写小学生作文;而后是杂糅,如《从机器猫看阶级斗争残酷本质》;他写过科幻,如至今仍常被人提起的《寂静之城》,还有带有强烈现实指涉的《大冲运》、《新海瑞上书》。逐渐,他将兴趣集中在两个元素:悬疑与历史。不过,是以古董鉴定为题材的《古董局中局》让他“出圈”,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畅销书作家。

他的传播也带着鲜明的互联网特征:他发很多微博,写段子,录综艺节目,经常被当成“网红”、“段子手”,当然,他更希望被当做一位作家。

对于写作,马伯庸至今“也没有那种要经典的意识”,他觉得自己是“自恋式写作”,将生活和创作分开,创作是一种乐趣,“当我觉得自己牛逼的时候灵感如泉水一样源源不断地来”。

他不抽烟,不喝酒,不玩雪茄和游艇,他装修了个小工作室,买遍所有品牌的游戏机,四面墙都是书架,摆着他小时候在老家书店里看的书。当时他梦想有一天那些书都是他的。几年前,他回到老家,一块钱一本的价格,把那些已经被扔进库房快要长毛的书扛回北京。书很脏,很破,他也不看,就摆着。待书与游戏机齐备,他关上门,拉上窗帘,打开游戏机,觉得内心充实,达到了人生的至高享受。

他曾谈论自己写作的资源,包括日本的动漫、轻小说,美剧,英剧,文学上的师承更为复杂,如弗雷德里克·福赛斯、克里斯托夫·贾克、田中芳树,当然还有王小波——在中国互联网早期可能最为网民钟爱的写作者。每年,马伯庸都会开列自己的书单,今年的十本书中有科塔萨尔的《南方高速》,布鲁诺·舒尔茨的《鳄鱼街》,也有讲述宋教仁案的《宋案重申》,和关于蚯蚓的《了不起的地下工作者》。他是严肃文学的读者,也是通俗文学的读者、学术论文的读者,每年他要在各大网文网站和中国知网上花不少钱。

年12月初的一天,我在团结湖附近的漫咖啡见到马伯庸。他个头不高,穿着得体,在年辞职成为专业作家后,他持续运动,瘦了下来,神采奕奕。我比预定时间早到半小时,却发现他已经在座,奋力打字。采访结束,他立刻掏出电脑,继续打字。第二天,长达万字的年书单就发布了——毫不拖延。对此,他会笑笑,说,“生活所迫”。

这一年,知道马伯庸的人更多。他的五部小说被改编成影视剧,《三国机密》已经播出,《古董局中局》和《长安十二时辰》即将播出。马伯庸说他擅长将影视转成文字,却不擅长将文字转成影视,因此不参与任何编剧。但借着受众数更大的影视剧,他就像上了一辆正在加速的车,风景很好,可能不该那么快,但是,谁也没有办法。

访谈:正午X马伯庸

正午:在网络上,你最早的写作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马伯庸:年还是年,我在上海上大学的时候。当时是在日本小说《银河英雄传说》的同人论坛,叫“不落的黄金十字旗”,也就多人,上面各种日本动漫的东西,也有原创,每个人多多少少都写点,我也写,鬼故事、武侠、科幻,乱七八糟的都试试看。纯粹是为了乐趣,那时候写东西没有回报,就是自娱自乐,玩。我现在的朋友几乎都是那会儿交到的,维持20多年的网友了。

正午:当时网络写作呈现出新鲜的状态,但很快其中的代表人物,譬如安妮宝贝、李寻欢,就进入纸质出版领域。你的第一本纸质书出版是在什么时候?

马伯庸:我跟他们有一点像,就是在网上发,攒到一定的时候,走纸质出版路线。我的第一本书是盗版,书叫《笔仙》,里面除了《笔仙》就是《她死在QQ上》,名字还是盗版商起的,我本来名字叫《QQ怪谈》,可能他们觉得土。这个名字起得挺好的。书直接出了,也没有问我,那会儿盗版书都是这样。他们还特有良心,书后面写上“本文采自网络,如作者看到可以和我们联系”,我联系了一下,真给钱了,几百块,我觉得能给就不错了。又过了一段时间才有正式的出版。

正午:即使在早期网络写作者中,我觉得你也是特别的,很多人的创作更接近传统文学,但你的网络感更强,元素非常庞杂。

马伯庸:我当时进入网络时是一张白纸,没有路线,也没有限制。可能跟我的阅读经验有关,从小到大转学13次,没有朋友,只能在家自娱自乐,也没有别的方式,只能找书看,也没有那么多讨好你的书,只能去讨好它们,比如一本石油钻探的书,把它当成推理小说看,也可以看出乐趣。

后来我到新西兰留学,学校图书馆里中文书就一个小书架,我就看那些,许多是国学相关的,还有一些汉译名著,就是商务印书馆的那一大套,看完之后顺藤摸瓜往下读。当时也经常上网,我发现了压力的作用,譬如要写一个论文,就有极强烈的冲动要写一个小说出来。

正午:你的早期作品给我强烈的感觉是读者始终在场,作者和读者的关系非常密切。

马伯庸:对,当时就是在论坛上发,发一章,大家来讨论,我再根据大家的反应发第二章,有点现场说书抓现哏的感觉。我的乐趣在于写出他们想不到的东西,不能说“写”,是“玩”,没想到这个东西还可以这么玩,包括我模仿田中芳树、模仿村上春树写小学生作文,当然这个没有持续很久,因为玩笑不能一直开;包括把机器猫和阶级斗争论放在一起,用京剧写圣斗士什么的,都是杂糅。游戏文化、日本的动漫文化和英剧、美剧这些对我影响都很大。大家觉得新鲜、好玩,就过来捧场、喝彩,一喝彩,我人来疯,再写点。这种认同感对写作挺重要的,一个人没有鼓励,很难在这条路走下去。

有些东西需要专业知识,像京剧,我的了解只是皮毛,就有人说应该怎么改,或者自己下场。有时候变成了集体创作。那会儿大家也没有版权的概念,经常我的一个帖子火了,转遍全网,转来转去作者没有了,就剩下转帖,也挺高兴的。

正午:2年、3年左右,商业性的网络文学网站出现了,你在那样的网站上写过吗?

马伯庸:我接触最早应该是幻剑书盟,然后是起点、鲜网,我也去看,也在上面聊天,也写了一个,发去之后觉得不对劲。

不对劲是它的指标,就是点击量和读者留言数,我感觉不适合我。BBS是写完之后一大堆朋友围着你,七嘴八舌唧唧喳喳地说,大家志同道合,我喜欢的你也爱看,你发一个评语正能搔到我的痒处,刺激创作冲动;网站的读者评论是自下而上,你写完之后高高悬在上面,读者仰起头来开始评。两者感觉不一样。

那时候已经有人可以通过这种网站养活自己,挺少的,所谓养活自己也没有到现在的程度,但是很多人,来自各行各业,他们可能根本没有可能从事传统文学,有了这个正好把他们的天分发挥出来。就是会讲故事。

当网络文学走向专业之路,会发现有人在这方面格外有天分,有人就死活过不去。我属于过不去的。首先每天更新我完不成,而且网站小说的布局谋篇和传统方式创作不一样。BBS上也是连载写,但是第一没有时间压力,不是每一天都要续,第二我写的偏悬疑、推理,对情节的严整性要求很高,写到后面发现前面的设定不对需要改,那在网站上没法改。我试了一下,觉得太累了,吃不了这碗饭,还是老老实实写自己的东西得了。

正午:1年,一位叫“咆哮”的网友发布了《网络文学的七种武器》来总结当时的网络文学写作,第一种就是“短”,但文学网站兴起后,网络小说越来越长,主线也越来越强烈。

马伯庸:我觉得最主要的原因是网络文学连载要求你至少能够保证更新的三章内有一个小高潮,像说书一样,要有坨子,有钩子,几句话内把人钩住。传统小说要铺垫很久,最后一下子来个高潮,大家看着很爽,但是网络文学这样是不行的,三四章内必须要有一个小高潮或者小悬疑,这种节奏感决定了这两种故事形态是完全不一样的。

《古董局中局》第四部封面。这部系列小说让马伯庸成为真正的畅销书作家。

正午:回望过去的作品,你觉得这些年你的写作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

马伯庸:有时候看着会想抽自己——太中二了。我觉得以前掺杂的元素太多。杂糅这个事我还会坚持下去,但是我希望处理得更圆滑、更没有痕迹。

正午:我很喜欢你的《殷商舰队玛雅征服史》,也是杂糅,但糅成了一种独特的气质。

马伯庸:那是写得比较HIGH的一个。当时我在重庆实习,自己租一个小房子,也没人管我,也没有结婚,什么拖累都没有。看到一篇论文说玛雅文明是殷商移民过去的,觉得特别可笑,又觉得正儿八经地驳斥没有意思,不如顺着发挥一下,就在出租屋里,六天,什么都没干,疯狂地写,写完了,整个人累得够呛。

当时我就想它还是杂糅,但我要让人感觉不到杂糅的痕迹,只留下不同东西碰撞出来的那种奇妙的化学反应,而不是硬把两个东西捏在一块。

正午:看的时候有时会想起王小波的《青铜时代》。

马伯庸:没到那个高度,但是当然会有影响。

正午:有一种癫狂感。但后来你没有再继续下去?

马伯庸:就像你说的,我觉得癫狂感到这儿到头了,没有办法再疯一遍,就再试试别的。

正午:譬如《风起陇西》吗?

马伯庸:《风起陇西》更早,是我刚回国的时候写的。我对三国的历史一直抱有强烈的兴趣,《风起陇西》应该是第一个把西方间谍的东西和三国放在一起,但是捏合痕迹特别严重,所有人说话都是翻译腔,所有的做派都是西方的,只是换成了三国的名字而已,它算是第一次探索,当时我还拿不准怎么用古代的话表达现代的内容,把古代的背景包装现代内核的故事,就先强行嫁接,看看效果,缝隙慢慢再补。

正午:到现在,这方面你有了什么经验?

马伯庸:我的方法论变了。以前是先想什么东西可以揉在一起,从形式开始,但越来越发现,应该从作品本身的内核开始。我发现写历史类故事,最大的问题是现代人对古代的故事和人没有兴趣,真正能打动他们的永远不是古代的人和事,而是这些人身上和“我”的共同之处,我的困境,我的困惑,我的生活经验……越现实力量越大,历史文学的现代性是最重要的。

以前我觉得越杂越好看,现在觉得“杂”完之后还要表达一些东西出来,最好是给人新鲜感又不至于突兀,后来也是一直朝这个方向努力。像《长安十二时辰》是一个典型的历史小说,语境是古代的,但内核是反恐故事,最核心的是主角要守护一个城市,要守护城市的普通人。古代很少有这种说法,这是现代人的思维,讲究人与人之间的平等和对生命的珍惜。把现代内核放到古代故事里面去,它就会打动现在的人。这个核心之外,才是节奏上尽量学美剧,24小时的结构就是从美剧来的,我一直想尝试用这种节奏感和速度感来讲一个中国古代的故事。

正午:你曾经在一次演讲中谈到,写历史小说有两枚“钉子”,一个是硬件,生活器物,一个是软件,规则观念,那这个“软件”,其实是现代的,而非历史的?

马伯庸:这个就是分寸感,难就难在这儿,既要有现代人的意识,也要符合古代人的行动模式,比如唐朝人和宋朝人不一样,明朝人又不一样,特别讲究礼节,每次见面鞠几个躬,坐椅子怎么坐,是非常讲究的,我把这些加进去,在不影响现代人内核的情况下,把这些古代文化上的元素挂在这些人身上,可能大家的感觉就不一样了。

正午:既然说到了《长安十二时辰》,我看这部小说,它是“不退”的故事,也是“不杀”的故事,对权力结构还是维护的。有人讨论过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后期以来的历史小说,从凌力的《少年天子》到二月河的三部皇帝系列,对权威越来越尊崇和认同。

马伯庸:我也希望能够把视角放低,眼光不要放在帝王将相上面,或者说就算提到皇帝,最好有一个身份低下卑贱、但是人格上跟他平起平坐的一个形象出来。像马上要出的《显微镜下的大明》,来自我翻地方志找到的一堆史料,譬如明代小县城里的案子,前因后果,公文,都有,我把它们重新构成一篇大家能看懂的纪实,像小说,但每一句都是有出处的,类似的东西攒七八篇。这本书里我想表达的就是我们老是看到帝王将相治理朝政,勾心斗角,老百姓就一两句话带过去,像刚才那个案子《明实录》上只有一句,但它呈现的老百姓的收入,面临的困难,怎么解决这个困难,怎么从自己阶级出发跟其他利益阶级碰撞……是真正鲜活的东西,我希望大家能看到古代普通人真正的生活,他们所遵从的规则和道德是什么样的。

年11月,马伯庸在星空演讲现场。

正午:很长时间你都说自己是业余作家,写作纯粹因为兴趣,作品的开端经常是一个“脑洞”,但灵光乍现的时刻之后,故事的发展和收束更多是逻辑性的。

马伯庸:对,讲一个段子很好玩,但把段子扩成一万字的小说就很难。像我写《笔冢》,当时也没多想,杂志连载随便写一写,最后发现故事变得特别不成熟。就是典型的点子文学,这个创意太好了我要把它写出来,至于怎么实现,怎么落地,没有想明白,点子类的故事很难持久,还是要有一套自己的方法论,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样,我会先找现代性,慢慢扩展出来,也在学。创意不重要,重要是落地,把它写出来。

正午:哪部作品是你这种方法论真正的尝试和落地?

马伯庸:《古董局中局》吧,是一个锻炼。开头也是个点子,看了个新闻,一个古董贩子因为卖佛头给外国人,被枪毙了,枪毙以后才发现外国人运出去的是个假佛头。他到底是民族英雄还是成心想坑一下那个外国人?不知道。我觉得这事很有戏剧性,就顺着往下想,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出于什么目的。

一开始也没想写那么长。因为我也不懂古董,就写写看,当武侠小说写,分门派,只不过不是用武功打,而是比鉴定。第一部反响还不错,大家觉得悬疑见过,讲古董的也见过,没想到这两个可以放在一起,那我再往下试试看。

正午:看《古董局中局》第一部,我觉得它悬疑感非常强。

马伯庸:悬疑感的营造技术上有很多,但我觉得还是要制造氛围,氛围比表达更重要,有点像比兴,小白菜地里黄,从小没了爹和娘,两件事没有关系,但它会给你一种感觉。像悬疑,要找一个东西找不到,它到底是什么?这种反复的悬疑读者会觉得很枯涩,如果是一抬头看到远处一片黑暗,只有一个小小的光点,不知道东西在哪儿,不知道前路如何,这个时候就不光是悬疑了,是一种诗意的表达,是作品里很重要的装饰。

正午:我觉得前两部技术性很强,到第三部,气质有明显的变化,线索和情绪都更完整。

马伯庸:前面两部可以说是套路化,一个东西找不到,突然有个人提出线索,顺着往下找,再来一个这样的事,最后有个大BOSS。到第三部的时候我发现这样不行,光写技术已经不足以让我有成就感了。靠技术可以写一个很漂亮的小说,但是作为作家我觉得这种表达不够过瘾,希望能够有一些更高层次的追求。像写作的马斯洛金字塔,第一开始想求的就是

分享 转发
TOP
发新话题 回复该主题